王国维《人间词话》中成大事必经的三重境界到底是什么？

导读

古今之成大事业、大学问者，罔不经过三种之境界：“昨夜西风凋碧树，独上高楼，望尽天涯路。”此第一境界也。“衣带渐宽终不悔，为伊消得人憔悴。”此第二境界也。“众里寻他千百度，蓦然回首，那人却在，灯火阑珊处。”此第三境界也。此等语皆非大词人不能道。然遽以此意解释诸词，恐为晏、欧诸公所不许也。

王国维

著名的国学大师王国维在其词话佳作《人间词话》中借用了三首诗词中的三句，提出了成大事者人生必经的三重境界，第一重是

昨夜西风凋碧树，独上高楼，望尽天涯路。

第二重是

衣带渐宽终不悔，为伊消得人憔悴。

第三重是

众里寻他千百度，蓦然回首，那人却在，灯火阑珊处。

那么，这三重境界具体指的是什么呢？我们来详细分析。

第一重境界

第一重引用的词来自于北宋词人晏殊的《蝶恋花》，全词如下：

槛菊愁烟兰泣露，

罗幕轻寒，燕子双飞去。

明月不谙离恨苦，

斜光到晓穿朱户。

昨夜西风凋碧树，

独上高楼，望尽天涯路。

欲寄彩笺兼尺素，

山长水阔知何处？

本词全篇描写眼中所见的景物，进而寓情于景，将景物拟人具象化，侧面表达主人公内心的离愁别恨和思念之情。

独上高楼，望尽天涯路

“昨夜西风凋碧树，独上高楼，望尽天涯路”，这句可以算是全词的点睛之笔。

原本所写的景物都是近景，主人公所要表达的感情也就局限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。但这句词人“独上高楼”，又“望尽天涯路”，顷刻间将空间和意境延伸到了高处和远处，在伤感愁情中加入了更广阔的眼界格局，使得全篇的感情整体上升了一个档次。

那么引用这句作为人生的第一境界该如何理解呢？

我认为可以用几个字概括，那就是远大的目标。王国维用这句词的重点应当是在其中的“上高楼”、“望天涯路”这两点上。古人常用“登高望远”来表达自己的志向，站得高才能看得远，所以但凡感情或者内涵要进一步升华，都会借助登高来表达，比如杜甫的《望岳》：

会当凌绝顶，一览众山小。

又比如王之涣的《登鹳雀楼》：

欲穷千里目，更上一层楼。

当然，第一重境界这句词中其他的字句也可以有其特定的作用，比如“西风凋碧树”可以理解为遭受苦难折磨，“独上高楼”可以理解为成大事的路途本身就是孤独的。那么整个句子连在一起，就是说，但凡想成就大事的人，总会受到艰难折磨，而且成就大事的路总是孤独的，永远只有少数人才会成就大业，只有经得起折磨，忍受得了孤独的人，才初步具备成大事的资格。

第二重境界

第二重引用的这句诗词来自于宋朝诗人柳永的《蝶恋花·伫倚危楼风细细》，全词如下：

伫倚危楼风细细，

望极春愁，黯黯生天际。

草色烟光残照里，

无言谁会凭阑意。

拟把疏狂图一醉，

对酒当歌，强乐还无味。

衣带渐宽终不悔，

为伊消得人憔悴。

衣带渐宽终不悔1，为伊消得人憔悴

这首词是词人漂泊异乡时，因饱受落魄无依、孤独寂寥，加上对心中人的无尽思念，面对着无边的春景，产生了哀婉缠绵的愁情。

最后一句意思是“即使我日渐消瘦也不懊悔，为了远方的她就算再憔悴也没什么”，是本词感情的升华高潮之笔，前面凝聚起来的愁情思念瞬间转化成内心的坚定，表明了词人对思念之人深厚的感情。

这句词用在王国维所说的第二重境界里，用一个词概括，就是“坚持”。

“衣带渐宽”和“人憔悴”都是指人经受身体或者心灵的磨炼，“伊”在原词中指爱的人，这里可以引申为自己的信念、前进的目标，为了这个信念目标，无论经受什么样的磨难，都会“终不悔”，这是人要成就大事必须要满足的第二个条件。

第三重境界

“众里寻他千百度，蓦然回首，那人却在，灯火阑珊处”一句取自南宋豪放派词人辛弃疾的《青玉案·元夕》：

东风夜放花千树。

更吹落、星如雨。

宝马雕车香满路。

凤箫声动，玉壶光转，

一夜鱼龙舞。

蛾儿雪柳黄金缕。

笑语盈盈暗香去。

众里寻他千百度，蓦然回首，那人却在，灯火阑珊处。

这首词上阕主要描写的是上元节民间的景象，“花千树”、“星如雨”以及“宝马雕车香满路”等形象地描绘出热闹的节日氛围；下阙在叙述完令人眼花缭乱的丽人群女后，引出了全篇的核心句“众里寻他千百度，蓦然回首，那人却在，灯火阑珊处”。

这句意思是词人苦苦寻找意中人而不得，忽然回头却发现，她就站在残灯旁。由此可以看出，前面所有的美景，都是为了引出这个最后出现的人物。如果没有她，之前的一切都毫无意义，也暗指自己一身才华却不得重用的惆怅。

众里寻他千百度，蓦然回首，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

这里引申为第三重境界，“灯火阑珊”的“那人”可以理解为所要达到的目标，成就的大事。

然而这层境界更像是一种可遇不可求的结果，从两个方面理解。

一是这个结果要花大量的时间精力去寻找，对应着第二重境界，要花多久以及多大的精力呢？词中用的是“众里”、“千百度”，在这里也只是个虚指，对于有些人而言来得比较容易，而对于另外一些人或许一辈子都无法完成大业。而“在灯火阑珊处”也呼应着第一重境界中的“孤独”，通往伟大事业的路是孤独的，成就大事的终点也是偏僻的。

二是结果出现的随机性和确定性，无论是时间还是空间上。在原词中，代表着圆满结果的“那人”是在“蓦然回首”的情况下出现在“灯火阑珊处”的。那什么时候“回首”能看到？“那人”一定是在“灯火阑珊处”吗？不一定，所以说是随机的。

但另一方面又隐含着一定的确定性，那就是努力坚持，总会有好的结果在某个地方等着你，自己只要坚持和相信就好，“苦心人，天不负”，终将会迎来美好的结局。

所以第三重境界可以理解为良好的心态，不骄不躁，正确面对结果。

通过深入了解王国维的三重境界，可以看的出来，里面所包含的哲理就是我们日常老生常谈的三个词：目标、坚持及心态，但就这短短的三个词，又有多少人能贯彻始终呢？

常人与伟人的差距，往往就是这么微小，却又这么巨大。

诗意人生